在萧红的跨文体小说中,不是哪个或哪几个人物是小说的主角,他们似乎都是主角,又都不是主角。《生死场》的主角是人的生死场,是生存,是生与死;《呼兰河传》的主角是呼兰河城。所有的场景与空间都指向小城,小城具有凝聚力与向心力,那些场景与空间都成为小城、小城人某一个侧面的象征,它们铆接在一起就构成小城的总体性象征,反过来说,铆接在一起的场景与空间成为小城整体形象的具象化呈现。
司马长风在《中国新文学史》中说:
小说的要素是人物、情节和环境,一般的小说都以人物或情节为中心,《呼兰河传》则以环境——一座小城为主轴,在现代小说中实属罕见。鲁迅的《故乡》,虽具有这种倾向,但浅尝辄止。
沈从文的《边城》,名为边城,实际上是写翠翠和老渡船。认真地把一座小城作为小说,实是萧红的首创。
以小城为主轴,没有什么曲折动人的情节,而东北的小城小镇,又那样荒凉简素;所写寥寥几个小人物,也都是灰色的小人物,就像脚踏的土、路旁的石、荒野的草,从来不会吸引人注意的;可是萧红那支点铁成金的笔,竟把他们写得那么鲜活可爱,显出了非凡的才能。书中的有二伯,比鲁迅笔下的阿Q更有血色更活气;小团圆媳妇可与沈从文笔下的萧萧争辉;冯歪嘴子可与老舍笔下的祥子媲美。她使小城里的人物获得了不朽的艺术生命。